上周北京电影节展映的
2015
年电影版本《麦克白》,是我在一年半以内看的第三部《麦克白》的改编作品,之前是黄盈导演的《麦克白》和二丁一笑的《拥抱麦克白》。而其实,今年第四季恢复水准的《纸牌屋》,也可以说是受到了《麦克白》的影响。
在这样的一个年代,为什么大家都偏爱《麦克白》呢?
(图:纸牌屋中 Frank Underwood 在杀死同僚 Peter Russell 后,在教堂与后者的灵魂交谈的情节,被认为直接取材于与麦克白在杀死同僚班柯后,在宴会上看到班柯鬼魂的情节。来源:Netflix)
在四大悲剧中,麦克白篇幅最短小,结构最简练,主题最鲜明:首推欲望,次推命运。
命运这东西在经典文学作品中都不罕见,在《麦克白》产生的年代及之前,古希腊戏剧就是正统,古希腊戏剧中悲剧就是正统,而“命运观”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正统悲剧的唯一主题,在古希腊戏剧中,“不堪苦难而又不得不承受苦难的处境,是神也无计逃避的命运。”而麦克白是不同的,他没有“被命运直接作用”,他的悲剧从自身的层面是解释得通的,也就是欲望的驱使。在首次见到女巫,被预言将要成为国王后的那句“我倒希望她们再多留会儿”,作者就将主角内心的隐秘欲望传达了出来。从当时的眼光来审视,作者是有意在剥离了命运的光环,试图将悲剧的主要驱动力从外部转移到人物内部。所以在后世看来,“欲望”几乎成了《麦克白》的另一个名字。
二丁一笑的《拥抱麦克白》,就是这样做的,而且做得太直白了
——
同性激烈舌吻、满剧场悬下的绞索,浴缸里的面粉,
VCR
中直接抓住路人问
“
你最想得到什么?
”——
所有的设计都直指
“
欲望
”
本身。简单暴力的解读和用力过猛的风格,实在是太稚嫩了。把弗里恩斯作为主角之一,关注弗里恩斯未来如何成为预言中的君王,这样的角色设置,打破了原著对于两个预言分别施以浓墨与留白的不平衡美,却又缺乏建立新的体系的能力,同样透出稚嫩。
(图:“二丁一笑”组合《拥抱麦克白》剧照。来源:浙江新闻网)
不过,毕竟导演是
90
后,来日方长。
(图:前排自拍者为《拥抱麦克白》的导演丁一滕。来源:新浪微博)
黄盈的《麦克白》则更加不伦不类,日本戏剧家铃木忠志是该剧的监制,也就是“铃木训练法”那个铃木,他非常强调对肢体的控制,也在本剧中有所体现。原著、铃木的肢体魅力、导演自己的“屌丝化”思想,
Malcolm
王子一口的京片子,这几种风格的混搭,让它丢失了原作的恢弘和阴郁气质,“认真的”主角导致也没能很好地屌丝化解构,更别说班柯的鬼魂和活人无异地坐在王座上,用非常不准的音准勉强地唱猫王的《
Stand by me
》,还有在地上反复打滚以示“疯了”的麦克白,
这,
就是一场闹剧。
(图:黄盈导演《麦克白》剧照。来源:新浪娱乐)
二丁一笑选择《麦克白》作为脱离孟京辉单飞的处子作是可以理解的,毕竟从处理手法上看得出他们的思路,只是还太稚嫩到无法驾驭。而黄盈的这个《麦克白》,我只能表达一句,完全不能理解了,更糟糕的是,并不
inspiring
。在我看来戏剧重要的不是理解,是
inspiring
,是激发性或启迪性的,重要是让观众获得一些东西,而黄盈版的对我来说啥都没做到。
电影版的《麦克白》导演是贾斯汀·库泽尔,主演分别是大家都很熟悉的迈克尔·法斯宾德和玛丽昂·歌迪亚。,在保留原作魅力与适应电影语言之间做到了非常好的平衡,“英国聂隐娘”的评价再恰当不过了,和聂隐娘一样都是古汉语
/
英语,而电影版麦克白直接全部
quote
,显然比聂隐娘的“汝二舅”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。
(图:《刺客聂隐娘》剧照。来源:豆瓣)
电影版改编的部分其实细看来很有趣,加入了死去的女儿、阵亡的小士兵这两个不断闪回的角色,甚至你说麦克白因为战争有了美国电影最爱的
PTSD
(创伤后应激障碍)都说得通,而且麦克白在战死后,那句立刻的(原著中说了一堆新王已经诞生什么的才到)
“Hail, King of Scotland”
,似是有意的双关,很有意思。,藏着现代电影的魂。
(图:2015年电影版《麦克白》剧照,图中角色麦克白的女儿,在原著中是没有的,因麦克白夫人是“barren”,不孕的。来源:豆瓣)
几乎所有的莎剧,都是对人类社会影响巨大的经典,不仅得益于英语的主宰地位、莎氏本人的高产与才华,更因后人无数次的阐释。因为经典之所以是经典,很大程度上是因为,它说出了
“
大家都想说的话
”
,后人借助这经典形象上再去构建与发挥,便省去了许多的引导(其实用今年的流行语说,这就是
IP
)。在这样一个欲望蓬勃的时代,说到勾起创作的激情,诱人不过以“欲望”为主题的《麦克白》,再合理不过了。
(图:根据
imdb 显示
,迄今为止威廉
,数字还在不断上升中。来源:imdb.com
)
最后,提醒大家:本周六,也就是4月23日,就是莎翁的400周年忌日。:1564.4.26 - 1616.4.23。(具体日期也有其他观点,。)